今日份的小故事
今日份的小故事
#丹昏
1
“今年的冬天好像会很冷啊！”
朴志训趴在病房的窗台前，看着窗外的柳树的叶子窸窸窣窣的掉落。
“志训觉得冷了吗？”
姜丹尼尔拿着一件毛衣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，在碰到他的肩膀的那一刻，手指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下，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。
“不是啦，哥哥怎么连话也听不清啦！”志训笑着打趣他，但是没有拒绝他披上的毛衣。
“志训不要嘲笑我啊，哥作为一个当代大学生不脱发，不失眠已经很不错了，听力差一点也没关系的。”
姜丹尼尔把药准备好递给志训，“志训好好吃药啊，我看你吃完了再走。”
朴志训乖乖的接过药，一颗一颗喂进嘴里，用水冲服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哥再见。”
姜丹尼尔笑眯眯的和朴志训再见，关上门后，他站在门口，很久没能挪动脚步。
2
一年前，作为实习医生的姜丹尼尔第一次见到朴志训。
“这个患者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，目前除了心脏移植手术，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。”
这是朴志训的主治医师的原话，姜丹尼尔很清楚这种先天性疾病，就算有心脏源，做完移植手术后，病人也并不能活很多年，国际上生存时间最长的患者是30年。
可是这个孩子太年轻了，真的太年轻了，即便是30年，也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做。
很多时候，这种疾病，给患者判了一个迟来的死刑。
姜丹尼尔推开病房的门，朴志训正坐在窗前晒太阳，背对着姜丹尼尔，他的肩膀，那时还没有那么单薄。
他听见开门的声音，偏了一下脑袋，翘在他发旋上的一撮头发，轻轻的晃动了一下，然后他回过了头。
姜丹尼尔看过菏泽大山，看过潮汐日落，他以为他是看过这世间的美好的，但他才觉得他看过的一切在那张转过的面孔前也不过如此。
他端着托盘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，托盘里的药片随着他的动作不经意的滚动，发出了声音，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加速跳动着，何等狼狈。
3
朴志训是整层病房里最闹腾的患者。
姜丹尼尔和朴志训认识的第一个月里，第三次抓到了在夜店的舞池中央疯狂跳舞的朴患者。
他愤怒的把朴患者拎出舞池时，遭到了朴患者剧烈的反抗，他拎着朴志训皮衣的领子，把医师执照贴到不明就里想来帮朴志训的人的脸跟前。
“这人是个神经病患者，谁都不要靠近，小心他伤人！”
医学院的高材生凭借着坑蒙拐骗把患者带出了夜店。
两人从夜店门口一直扭打到人迹罕至的小花园里，最终姜丹尼尔凭借身高优势把朴志训按倒在地，他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学的擒拿居然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。
而已经倒地力竭的朴志训还贼心不死的叫嚣，“你一个实习医师，这么对待一位心脏病患者，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？”
姜丹尼尔被气笑了，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，蹲下弹了朴志训一个脑瓜崩儿，“你一个心脏病患者，不服从医院的安排，偷偷把药片扔在马桶里，还跑来对心脏有强刺激的地方玩，你有良心吗？”
朴志训有口难辩，干脆躺在地下装死。
警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了，大概是两个人的扭打惊动路人报警了。
姜丹尼尔踢踢朴志训的屁股，“起来吧，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，但是破坏公共治安进去蹲几天那也不是好受的。”
朴志训白眼一翻，“我不行了，漂亮哥哥你得背我。”
姜丹尼尔哂笑一声，随后任劳任怨的蹲下了身，朴志训手脚并用的爬到他背上。
他起身的时候轻微踉跄了一下，他没想到这么轻，这个孩子还有多重？100斤？90斤？
他心里微微一酸，“志训呐，这种地方不能再来了，哥还希望你多活两天呢。”
朴志训圈着他的脖子，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，半晌才吭声，“谁还不是活一天少一天，明知道是要死的，难道要躺在医院里乖乖等死吗？”
4
但是嘴硬的朴患者没能再逃出医院。
姜医生和朴患者认识的第二个月开始变得很忙碌，他要认真对待日常的工作，要应付未婚女医生小护士们暗送的秋波，还要每隔十分钟就去朴患者的病房巡视一圈，他得看着他一颗一颗的吃完药，确保他不会趁机溜走。
等到朴志训第十次在出走的路上被姜丹尼尔堵住的时候，他终于认命了。
一方面是姜医生防范的太严了，另一方面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了。
严冬已经到来，朴志训坐在窗前迎来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的时候，也迎来了姜丹尼尔的第一件礼物。
姜丹尼尔把乳白色的毛衣外套递给朴志训时，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。
朴志训穿上衣服，暗自好笑的抿了抿嘴，假装没看见姜丹尼尔欲盖弥彰的扯了扯白大褂的手。
“好看嘛？”
姜丹尼尔低头的时候恰好对上朴志训笑意盈盈的双眸，心好像突然被什么填满了，他忍不住伸手伸手揉了一把朴志训的脑袋，然后嘿嘿笑着落荒而逃。
护工阿姨来打扫病房时，朴志训正穿着新衣服坐在窗前发呆。
护工阿姨清扫到朴志训脚下，看到了朴志训的外套，奇怪的“咦”了一声，“这衣服今年很流行吗？我刚看见小姜医生好像也穿了一件驼色的，贵不贵啊，蛮好看的，我也想给我儿子买一件。”
摸着身上柔软的衣服，朴志训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力气熬过这个寒冬了。
5
春天到来的时候，朴志训听到了住进医院来的第一个好消息。
一位胃癌晚期的患者决定捐献器官，他的心脏和朴志训配型成功了。
听到消息的时候，姜丹尼尔比朴志训还激动，他冲进病房一把抱住了朴志训。
“志训呐，你有救了！”
姜丹尼尔balabala说完了，半天才意识到他怀里的人瞪着大眼睛，一言不发，面色绯红的可疑。
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，他刚要放手，一双手臂就缠住了自己的腰。
“漂亮哥哥，我抱住就不会放开啦！”
然后抬起脚亲到了姜丹尼尔的嘴巴。
三个月后，朴志训等来了心脏源。
手术安排在了上午十点。
以往的每个早晨，姜丹尼尔都会给朴志训送早餐，看着他吃早晨的药。但是今天，姜丹尼尔没来。
大概是术前有很多准备要做吧！
朴志训有些紧张，他一个晚上也没睡好。
他看着钟表的指针一点点的转动，想到了很多——他想要和姜丹尼尔去吃的美食，想和他一起去的地方，想和他有个漂亮的房子，养一只大眼睛的狗狗和一只有点凶的猫……
指针终于指向了十点，但是病房门口却一点动静也没有。
又等了几分钟，朴志训走到门口，开始不安起来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久到朴志训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心一点一点要凉透了，姜丹尼尔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。
“……志训”
姜丹尼尔仿佛能看到朴志训的胸膛里那颗正努力跳动的心脏，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开口。
“志训……胃癌晚期的病人家属突然不同意签字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我没能说服他们……”
原来空欢喜一场。
心口好闷啊，像被埋在了沙土里。
朴志训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，疼痛由胸部蔓延到四肢百骸，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了。
“志训！”
姜丹尼尔接住朴志训，“护士！除颤仪！”
从抢救室出来，朴志训被送进了ICU，姜丹尼尔倚着墙坐在了门外的地上。
无力感席卷而来，他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眩晕，喉咙像被什么钳住了，他挣扎着嗅不到一丝空气。
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。
谁也不用做谁的支撑而努力活着。
6
秋天快要过完的时候，姜丹尼尔对朴志训说，他得走了。
朴志训起初没有听明白，“实习期到了吗？”
“实习期到了，我……我也不想再做医生了……”
朴志训很快就想明白了。
没有谁想要一份连生命也得不到延续的爱。
“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呢，我得好好和你再见，我们可能，再也见不到了。”
“就现在吧，我们好好告别。”
姜丹尼尔紧紧的抱住了朴志训。
我陪你渡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冬。
我们再也不会重逢了。
7
这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多场雪，但是却没有朴志训想的那么冷。
姜丹尼尔走后的一个月，朴志训得到了心脏源。
手术很成功，医生说，不出意外的话，朴志训可以活好多年。
捐献者是脑癌晚期，朴志训很感谢他，想去看看他的家人或者墓地，医生却说捐献者不愿意透露身份，只希望得到器官的人能好好活下去。
朴志训又问姜丹尼尔去哪里了，他想找到他，告诉他，他们能相守下半生了。
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，有人说他去了西藏，有人说他去了冰岛，还有人说他去了法国的一个小镇……
那都是朴志训以前想去的地方。
于是朴志训孤身一人去了西藏，去了冰岛……
等他走过了所有他曾畅想过的地方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他回到本市，来到了墓园里，他流着眼泪，一座墓碑一座墓碑的寻找。
直到他看到了黑白照片上的那个明亮笑容。
“吾儿姜义建”
8
我看过了这世上的所有美好，风卷过的每片落叶，雨水激起的每片涟漪，每张微笑的面孔……
为你，也为我自己。
我才明白，这世界是你最后一句欲言又止的话。
我是你最后一件遗物。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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